禪。在。我。心

2011年的四月我來到日本大阪，經過近半年的環境適應與日語學習，終於在十月份的晚秋時節，有機會的開始了參與日本的禪修活動。

談起日本的禪，就不能不講到中國禪宗。六世紀時，達摩大師由廣州上陸進入中國，開始了由大乘佛法自一世紀傳入中國後，由譯經、教理的研究及解釋的佛法，跨進到了「以心傳心」、「教外別傳」的心性上的修證方法。

特別是我們華人圈熟悉的禪宗六祖慧能大師，因為他的出現，將中國的禪佛法光大，並且形成獨特於印度原始佛教，而發展出現了氣象萬千的大乘頓悟禪法，這不但是中華文化下孕育出來的，更是展開新一頁的大乘禪佛法的傳播運動。

六祖的禪法，除了門下培養了一批法門龍象之外，最重要的貢獻則是廣開法門，接引廣大群眾修學禪法。在六祖之前，中國的禪法主要是漸進式的，而五祖門下最優秀的弟子之一的神秀禪師就是漸進禪法的代表，因為次第分明，修學需要一定的次序與時間來累積，所以那時的中國，禪法發展與推廣有點進入了堵塞期。

時間回到七世紀的中國，湖北省黃梅縣的東山東禪院，這裡聚集了天下的精英隨著五祖弘忍法師修學禪法。這時默默無名來自中國南方 – 廣東省新興縣出身貧困，而無法受教育的男子，因為在賣材的路上聽到有人誦「 金剛經」，而心頭一震，決定入佛門親身來學法。

在安頓好母親後，這位來自貧困鄉村的男子進入了東禪院，即使是一開始心想要修學佛法的這位男子，在五祖弘忍眼中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五祖初見這位來自南方的男子開頭就跟他說 : 「你這個來自南方鄉下的小夥子，我看你應該沒念過書、大字也不認識幾個，這樣子想參禪的話應該不行，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出乎五祖意料的，這個不起眼的男子這樣的回答了五祖的問話:「同樣生而為人，你跟我有什麼不一樣的嗎?」，「喔…」弘忍禪師聽到這樣的答話後，「好吧，如果你是認真的想到本寺修學的話。但作為交換你必須工作，在這個寺內修行的僧人有數百人之多，你每天就到搗米的小房間去搗米吧，你做嗎」

「勞動工作的話請交給我」

就這樣這個來自南方的男子開始了從早到晚的搗米工作。因為身材並不高大，每天負責數百人伙食的搗米工作在他身上，漸漸的身上受了傷，然後化膿後又繼續的工作者，這個男子看起來生活的相當悲慘，但他仍然默默地做著屬於他的工作。

這個男子就是後來的慧能大師。每天、每天的搗米工作，五祖弘忍法師都看在眼裡，也許早就察覺這個男子將來會光大由達摩大師以來的禪法吧，默默地在心裏已經決定要將法脈傳給這個男子了。

像慧能這樣的人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宗教師天才，如同在運動上或者音樂、科學各領域上的天才一般，即使是出身如此平凡。也許在當時弘忍的眼中一看就知道慧能遲早會成為禪學的大師也不一定。

但五祖弘忍要將衣缽傳給慧能並不是件簡單的事，首先他得先解決寺中數百弟子的看法…

弘忍門下，被公認為最佳的後繼者的弟子–神秀法師，除了學問之外，修行更不在話下。也因為這樣，若弘忍直接把六祖之位傳給了一個鄉下來的小夥子，可以看到門下的僧眾弟子會引起多大的風波了。

所以弘忍想到了一個計策，叫弟子們將自己參禪所得用偈的方式到的境界寫下來。偈是佛門中類似詩的文學創作。弟子們在師父的要求下，完成了每個人的禪境偈子。果然神秀的作品受到公認的最佳品。

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  莫使惹塵埃

- 人身就跟菩提樹一樣，心中原本應該跟清澈的鏡子一般存在，但是煩惱就像是塵與埃的一般常常汙染著這片清澈的鏡子，所以需要常常的清潔打掃，不要讓身心受到汙染。

神秀寫著這個偈子被貼在牆上，每個僧人都朗朗上口，讚不絕口。就這樣有一天跟慧能一起搗米的一個小僧在他耳邊哼誦著神秀的偈子。然後慧能跟這位小僧說，我不會這樣說，可以請你將這個偈子寫下來嗎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 身跟心原本就不需用菩提與明鏡來解釋，本來就不存在的東西，乃還會有塵或埃的污染呢

讀了這個偈子之後的弘忍，心中更加確信他的想法。相對於神秀的偈子，的確慧能的境界更加高深。神秀的偈子主要表現出禪法漸進修行應該有的觀念。如同達摩大師「面壁九年」這樣子踏實的徹底施行的禪法一般。

另一方面，慧能則是直接將人心的本質給點出來，佛經說人皆有佛性，本來就具足的東西，慧能只是斬釘截鐵的點出而已，但這已經讓弘忍認為慧能可能已經有見性的經驗了。

不過這並不是說神秀的禪法或境界就比較低劣，但是為什麼弘忍要將衣缽傳給慧能呢，也許是弘忍看到禪法傳到他身上已經有停滯不前的狀態了，像神秀這樣勤勉多學的修行僧來說，慧能以一介草民的表現，或許讓弘忍有更深的體會。

禪本來就不是只有學問。而在佛門之中的如此修行可能也不足以表現禪的意義。禪的本質與真義，應該是人在生存中所走出的道路上，那個純真內心與生活的表現吧。比起弘忍坐下優秀的大弟子神秀來說，只是單純過著搗米生活，沒有學問的平凡人，對於禪的體認與表現更加令人感動，而弘忍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意，希望這位平凡之中不平凡的無學之人，能將禪法再生。